最近《我的阿勒泰》火了。
到處都是介紹阿勒泰和李娟的文章。不得不說,影視比文學(xué)是更普及的力量。其實娟姨在文學(xué)圈中被人認(rèn)識,已經(jīng)是十多年前的事了。
早在七八年前,就開始看李娟。驚艷的是《我的阿勒泰》《走夜路請放聲歌唱》,還有《記一忘三二》。她那時候還是一個羞澀、本真,從來不自信,自認(rèn)為是個“失敗者”的人。
她只是,喃喃自語般記下自己生活中的點點滴滴,留下生活的痕跡。
但如今,這個“失敗者”已經(jīng)翻盤。按照現(xiàn)在流量的邏輯,貌似娟姨應(yīng)該接住這“潑天的富貴”,但她卻基本上缺席了劇集所有活動。
娟姨很冷靜,她既沒有蹭影視劇的熱度,又沒有大張旗鼓露面。
她甚至連微博都沒更新,只是在遠(yuǎn)離我們幾千公里的草原上,和鳳凰網(wǎng)的老朋友做了一場直播。
她審慎的,和這波流量,保持了一定的距離。
在這樣一個,上至高位,下至平民,都被流量裹挾和迷亂眼睛的時代,李娟保留了自己的篤定。有人開玩笑,娟姨過了40更勇更虎,她知道自己靠著什么,不靠什么。
1
以前的李娟,著實像個普通人。
出身普通,名字普通,外表普通。就像她自己在《記一忘三二》中寫的,中國人叫“李娟”的有二十四萬人,使用率位列全國十強。
但是,李娟最可貴的是:她非常誠實。
當(dāng)時看她的書,就一個感覺,怎么會有這么實誠一個姑娘。
實誠到讓人心疼。
有人說,可能你身邊也有這樣可愛的朋友,把自己的窘境講成笑話,給你提供情緒價值。有點像你有啥可倒霉的,“我把我的倒霉事說出來讓你開心開心”。
看李娟最深的印象,就是她寫和母親、外婆的顛沛流離,窮困窘迫的生活,那種五毛錢掰成兩半花,笑中帶淚的生活。就像看我們身邊一個別人眼中活得不怎么樣,但是自己卻窮開心的人。
如果,用一個詞來形容李娟,就是“野生”。
這個遠(yuǎn)在新疆,沒被應(yīng)試教育戕害,眼里還有藍(lán)天、大地、草原的姑娘,執(zhí)拗寫著從地上長出來的“野生”故事。
其實這二十年,太多的人從鄉(xiāng)村涌向城市。我們從小生活在水泥森林,對草木、藍(lán)天、牛羊的世界,沒有感知。對野草和野生的力量,也完全感覺不到。
而李娟,讓我們恢復(fù)了對自然、對天地,對最自然的人類的感知。
她像蕭紅。有人說,李娟的出現(xiàn),就像當(dāng)年的蕭紅一樣,是天才。
她們的文字都像是天地自然長出來的,活潑潑沒受過束縛。有人說,那是因為她們各有屬于自己的紙上原鄉(xiāng),因為她們身上與生俱來的“天真”之氣,那是身在大自然中的“物我兩忘”。
當(dāng)李娟講述母親在森林里與蛇周旋,互相嚇了一跳然后向各自的方向逃跑;當(dāng)她講述她和牛羊以及駿馬一起追逐相處時,這樣的場景無時無刻不讓人想到《呼蘭河傳》里那個寂寞女孩對美好情感的再現(xiàn):“磚頭曬太陽,就有泥土來陪。有破壇子,就有破大缸。有豬槽子就有鐵犁頭。像是它們都配了對,結(jié)了婚。而且各自都有新生命送到世界上來。比方壇子里的似魚非魚,大缸下邊的潮蟲,豬槽子上的蘑菇等等”。
別人覺得李娟母女很慘,居無定所流浪般的生活,李娟卻把生活的“囧”都化成了詼諧的力量。而出生在東北小城的蕭紅說:“逆來順受,你說我的生命可惜,我自己卻不在乎。你看著很危險,我卻自己以為得意。不得意怎么樣,人生是苦多樂少。”
有人說,這便是我們何以在李娟文字中馬上辨認(rèn)出蕭紅的最隱密緣由:在她們的世界里,動物、植物和人都是一樣的世界存在,大自然同是她們書寫的主題,同是她們書寫中的光;并且,她們書寫日常生活和大自然時,都有一種迷人的“女童感”:天真中有莫名的詩意,嬌憨中有無端的悵往。
或許,這種與大自然,與天地萬物的連接,正是我們現(xiàn)在最缺乏的。
2
李娟是個野生姑娘。
她祖籍四川,1979年出生于新疆生產(chǎn)建設(shè)兵團(tuán)。
父親早逝,小時候她在四川跟著外婆,靠拾荒維持生計;上小學(xué)三年級時,跟著母親回到新疆最北端的阿勒泰地區(qū)富蘊縣。
母親做過農(nóng)業(yè)技術(shù)員,后來跟隨牧民輾轉(zhuǎn)于冬夏牧場,做點小買賣過活。她跟著母親,開過小賣鋪,養(yǎng)過牛羊,種過向日葵。
劇中,母親張鳳俠有一句臺詞,“這孩子從小就不機靈?!崩罹甑搅?歲說話還不利索,性格木訥,還有點笨手笨腳。
上小學(xué)一年級時,有一天,她偶然看到了一張舊報紙,把自己認(rèn)得的字一個個念了出來,竟然組成了一句自己可以理解的話。對于閱讀帶來的興奮感,她的描述也是如此與眾不同:“好像寫出文字的那個人無限湊近我,只對我一個人耳語?!?/p>
從此,李娟愛上了閱讀,一發(fā)不可收拾。
或許,從成名作《九篇雪》開始,她的筆下就已經(jīng)流露出“張鳳俠”的調(diào)性——混合著蒼涼和豁達(dá)的幽默感。
看了娟姨的書你會發(fā)現(xiàn),她不喜歡渲染生活中充斥的艱辛,這讓她感到無聊、沒趣,甚至還有點丟人,她更想要和讀者分享那些讓人快樂和感動的瞬間。
雖然她們終日游走在破產(chǎn)邊緣,她母親經(jīng)營能力有限,常會決策錯誤,她自己辛苦勞碌,外出打工,一無所獲。但是從描述中,我們看到的是母親樂觀,外婆親切有趣,作者天真自然。
有人說,李娟的文字專治內(nèi)耗。
或許是吧。有人說,內(nèi)耗就是“想得多,干得少”。我們處在物欲世界,常常被不甘心和攀比所負(fù)累,而娟姨似乎沒有這些煩惱。
其實,我們不要只看到娟姨現(xiàn)在的“富貴”,而要知道,她打過小工,干過車工、超市推銷員、廣告策劃、雜志編輯等工作,她在別人眼中曾經(jīng)一直是個失敗者。但她最終還是選擇了聽從自己的內(nèi)心,呼應(yīng)了從小的“calling”——要做個作家。所以,她在大城市逛了一圈后,還是選擇回到了阿勒泰,與貧困為伍,與孤獨相伴,從她熟悉的生活寫起,直到現(xiàn)在。
或許,久在城市樊籠里的我們讀過她的文字之后,獲得一點慰藉和啟示,生活不應(yīng)該只是忙著趕路、也可以停下來看看天。就像娟姨說的,鄉(xiāng)村有鄉(xiāng)村的自由,城市有城市的自由,不要盲目去追求遠(yuǎn)方的山河,問題還是要從日常解決起。
娟姨對流量,也有一種灑脫的天真。所謂的流量就是,只要你足夠好,該來的一定會來。我一直認(rèn)為,所謂的流量,只是你做好這個事的獎賞。
如果你追著獎賞而去,她絕不會理你。
3
《我的阿勒泰》中,最動人的角色還有張鳳俠。
李娟筆下的媽媽非??蓯郏且粋€稀里糊涂而又聰明無比,蠻橫無理而又自在生動,從不在套路里的野生媽媽。而電視劇具體把她呈現(xiàn)了出來,馬伊琍演得很好。
一直覺得這幾年,馬伊琍像打通了任督二脈,上海話,她演得越來越靈。馬司令是好演員,起碼一個精致的女演員接這個不在套路內(nèi)的角色是要有勇氣的,不化妝,臉曬得黢黑,粗糙的膚質(zhì)和毛糙的頭發(fā)造型,很多人可能會敬而遠(yuǎn)之,而馬司令敢接。不敢想象,這個拿著酒瓶,床塌了繼續(xù)睡覺的粗糲女人,和之前《繁花》里的玲子,會是一個人。
馬伊琍,一個上海人,演出了西北人的粗放和冷幽默。就像做飯時,張鳳俠對李文秀說:
“鹽放在糖罐里,糖放在堿罐里,那個鹽罐你不要動,里面裝著洗衣粉?!?/p>
她不是一個約定俗成的媽媽。
誰規(guī)定當(dāng)了媽媽,就必須9點起床?就得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?
張鳳俠用實際行動告訴女兒李文秀,只要你是熱愛生活的,用什么方式你說了算?;蛟S,西北人就是這種隨性和豁達(dá)。
李文秀因為去網(wǎng)吧投稿,把奶奶弄丟了,她無比自責(zé),跟張鳳俠道歉:“對不起,我沒看好奶奶?!?/p>
張鳳俠沒有責(zé)罵她,而是第一時間想辦法找到了奶奶。面對李文秀的道歉,她卻輕描淡寫回道:
“對不起啥嘛!我也經(jīng)常把她弄丟,再撿回來不就成了?!?/p>
最動人還有母女那一段對話。生活很有挫敗感的李文秀,總是強調(diào)自己還是會去打工掙錢,不能做個“廢柴”。她想幫張鳳俠經(jīng)營的小賣部去要賬,后來經(jīng)過一番波折要回來一頭駱駝時,李文秀問張鳳俠:“還是很有用的吧?”
本以為會得到張鳳俠一頓夸獎,可張鳳俠卻說:
“啥叫有用?把你生下來,是讓你服務(wù)別人的?”
看著李文秀一臉疑惑,張鳳俠扭頭指著草原繼續(xù)說道:
“你看這草原上的花啊,草啊,樹啊,有人吃有人用,就是有用,要是沒人用,它們就這么待在草原上,也挺好的嘛!”
這一幕成了劇里最高光的時刻之一,不光治愈了李文秀,也治愈無數(shù)看劇的人。
身為媽媽的我們更是感同身受,好的親子關(guān)系當(dāng)如是:讓孩子自由生長,去探索真正想要的人生。
其實,張鳳俠一開始就知道,李文秀會碰壁??伤]有阻止女兒,而是讓她去嘗試,讓她去犯錯,讓她在生活中自己成長。
在馬伊琍眼中,張鳳俠是個粗線條的人,但這種粗線條中,她也有自己的大智慧。這些年,馬司令愈發(fā)通透,她也不給自己設(shè)限,只要她能理解,什么都敢演。就從她演這個角色,才明白,演員其實是用自己的閱歷,自己的人生,自己的理解,來演一個角色,詮釋另一段人生。
就像她說,自己在阿勒泰學(xué)到的是:不掃興。
當(dāng)?shù)厝怂麄兪遣粫吲d的。他們?nèi)粘е焕?,干完活就唱起來跳起來,每一天都過得很快樂。
馬伊琍說,他們想做任何一件事,就騎上馬飛奔去做。她從他們身上學(xué)到,你現(xiàn)在想做的事,就趕緊去做吧。在那個一天有四季的大自然里,很多事情并不在你的計劃中。
即刻行動,可抵所有雜念。
在這個浮躁的世界中,我總覺得,《我的阿勒泰》告訴了我們另一種活法,另一種人生。我們無法去草原放牧,我們也不能成為李文秀,但我們同樣在日常生活中,擁有自己的“阿勒泰”——那個讓你肆意而為,保留你的一份純真的地方或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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