開元十四年丙寅,公元七二六年
春,正月,癸未,更立契丹松漠王李邵固為廣化王,奚饒樂王李魯蘇為奉誠王。以上從甥陳氏為東華公主,妻邵固;以成安公主之女韋氏為東光公主,妻魯蘇。
張說奏:“今之五禮,貞觀、顯慶兩曾修纂,前后頗有不同,其中或未折衷。望與學士等討論古今,刪改施行?!敝茝闹?/p>
邕州封陵獠梁大海等據賓、橫州反;二月,己酉,遣內侍楊思勖發(fā)兵討之。
上召河南尹崔隱甫,欲用之,中書令張說薄其無文,奏擬金吾大將軍;前殿中監(jiān)崔日知素與說善,說薦為御史大夫;上不從。丙辰,以日知為左羽林大將軍,丁巳,以隱甫為御史大夫。隱甫由是與說有隙。
說有才智而好賄,百官白事有不合者,好面折之,至于叱罵。惡御史中丞宇文融之為人,且患其權重,融所建白,多抑之。中書舍人張九齡言于說曰:“宇文融承恩用事,辯給多權數,不可不備?!闭f曰:“鼠輩何能為!”夏,四月,壬子,隱甫、融及御史中丞李林甫共奏彈說“引術士占星,徇私僭侈,受納賄賂?!彪吩辞准靶滩可袝f抗、大理少卿明珪與隱甫等同于御史臺鞫之。林甫,叔良之曾孫;抗,安石之從父兄子也。
丁巳,以戶部侍郎李元纮為中書侍郎、同平章事。元纮以清儉著,故上用為相。
源乾曜等鞫張說,事頗有狀,上使高力士視說,力士還奏:“說蓬首垢面,席藁,食以瓦器,惶懼待罪?!鄙弦鈶z之。力士因言說有功于國,上以為然。庚申,但罷說中書令,馀如故。
丁卯,太子太傅岐王范薨,贈謚惠文太子。上為之撤膳累旬,百官上表固請,然后復常。
丁亥,太原尹張孝嵩奏:“有李子嶠者,自稱皇子,云生于潞州,母曰趙妃?!鄙厦葰⒅?/p>
辛丑,于定、恒、莫、易、滄五州置軍以備突厥。
上欲以武惠妃為皇后,或上言:“武氏乃不戴天之仇,豈可以為國母!人間盛言張說欲取立后之功,更圖入相之計。且太子非惠妃所生,惠妃復自有子,若登宸極,太子必危。”上乃止。然宮中禮秩,一如皇后。
五月,癸卯,戶部奏今歲戶七百六萬九千五百六十五,口四千一百四十一萬九千七百一十二。
秋,七月,河南、北大水,溺死者以千計。
八月,丙午朔,魏州言河溢。
九月,己丑,以安西副大都護、磧西節(jié)度使杜暹同平章事。自王孝杰克復四鎮(zhèn),復于龜茲置安西都護府,以唐兵三萬戍之,百姓苦其役;為都護者,惟田揚名、郭元振、張嵩及暹皆有善政,為人所稱。
冬,十月,庚申,上幸汝州廣成湯;己酉,還宮。
十二月,丁巳,上幸壽安,獵于方秀川;壬戌,還宮。
楊思勖討反獠,生擒梁大海等三千馀人,斬首二萬級而還。
是歲,黑水靺鞨遣使入見,上以其國內黑水州,仍為置長史以鎮(zhèn)之。
勃海靺鞨王武藝曰:“黑水入唐,道由我境。往者請吐屯于突厥,先告我與我偕行;今不告我而請吏于唐,是必與唐合謀,欲腹背攻我也?!鼻财淠傅荛T藝與其舅任雅將兵擊黑水。門藝嘗為質子于唐,諫曰:“黑水請吏于唐,而我以其故擊之,是叛唐也。唐,大國也。昔高麗全盛之時,強兵三十馀萬,不遵唐命,掃地無遺。況我兵不及高麗什之一二,一旦與唐為怨,此亡國之勢也?!蔽渌嚥粡?,強遣之。門藝至境上,復以書力諫。武藝怒,遣其從兄大壹夏代之將兵,召,欲殺之。門藝棄眾,間道來奔,制以為左驍衛(wèi)將軍。武藝遣使上表罪狀門藝,請殺之。上密遣門藝詣安西;留其使者,別遣報云已流門藝于嶺南。武藝知之,上表稱:“大國當示人以信,豈得為此欺誑?”固請殺門藝。上以鴻臚少卿李道邃、源復不能督察官屬,致有漏泄,皆坐左遷。暫遣門藝詣嶺南以報之。
臣光曰:王者所以服四夷,威信而已。門藝以忠獲罪,自歸天子。天子當察其枉直,賞門藝而罰武藝,為政之體也。縱不能討,猶當正以門藝之無罪告之。今明皇威不能服武藝,恩不能庇門藝,顧效小人為欺誑之語,以取困于小國,乃罪鴻臚之漏泄,不亦可羞哉!
杜暹為安西都護,突騎施金河公主遣牙官以馬千匹詣安西互市。使者宣公主教,暹怒曰:“阿史那女何得宣教于我?”杖其使者,留不遣;馬經雪死盡。突騎施可汗蘇祿大怒,發(fā)兵寇四鎮(zhèn)。會暹入朝,趙頤貞代為安西都護,嬰城自守;四鎮(zhèn)人畜儲積,皆為蘇祿所掠,安西僅存。既而蘇祿聞暹入相,稍引退,尋遣使入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