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祖武皇帝十三大同三年(丁巳,公元五三七年)
春,正月,上祀南郊,大赦。
東魏丞相歡軍蒲坂,造三浮橋,欲度河。魏丞相泰軍廣陽,謂諸將曰:“賊掎吾三面,作浮橋以示必度。此欲綴吾軍,使竇泰得西入耳。歡自起兵以來,竇泰常為前鋒,其下多銳卒,屢勝而驕,今襲之,必克??颂瑒t歡不戰(zhàn)自走矣?!敝T將皆曰:“賊在近,舍而襲遠(yuǎn),脫有蹉跌,悔何及也!不如分兵御之?!必┫嗵┰唬骸皻g再攻潼關(guān),吾軍不出灞上,今大舉而來,謂吾亦當(dāng)自守,有輕我之心。乘此襲之,何患不克!賊雖作浮橋,未能徑度,不過五日,吾取竇泰必矣!”行臺左丞蘇綽、中兵參軍代人達(dá)奚武亦以為然。庚戌,丞相泰還長安,諸將意猶異同。丞相泰隱其計,以問族子直事郎中深,深曰:“竇泰,歡之驍將,今大軍攻蒲坂,則歡拒守而泰救之,吾表里受敵,此危道也。不如選輕銳潛出小關(guān),竇泰躁急,必來決戰(zhàn),歡持重未即救,我急擊泰,必可擒也。擒泰則歡勢自沮,回師擊之,可以決勝?!必┫嗵┫苍唬骸按宋嵝囊??!蹦寺曆杂k]右。辛亥,謁魏主而潛軍東出,癸丑旦,至小關(guān)。竇泰猝聞軍至,自風(fēng)陵度,丞相泰出馬牧澤,擊竇泰,大破之,士眾皆盡,竇泰自殺,傳首長安。丞相歡以河冰薄,不得赴救,撤浮橋而退,儀同代人薛孤延為殿,一日之中斫十五刀折,乃得免。丞相泰亦引軍還。
高敖曹自商山轉(zhuǎn)斗而進,所向無前,遂攻上洛??と巳兰暗苊吐耘c順陽人杜窋?shù)戎\翻城應(yīng)之,洛州刺史泉企知之,殺岳及猛略。杜窋走歸敖曹,敖曹以為鄉(xiāng)導(dǎo)而攻之。敖曹被流矢,通中者三,殞絕良久,復(fù)上馬,免胄巡城。企固守旬馀,二子元禮、仲遵力戰(zhàn)拒之,仲遵傷目,不堪復(fù)戰(zhàn),城遂降。企見敖曹曰:“吾力屈,非心服也?!卑讲芤远欧敒槁逯荽淌?。敖曹創(chuàng)甚,曰:“恨不見季式作刺史?!必┫鄽g聞之,即以高季式為濟州刺史。
敖曹欲入藍(lán)田關(guān),歡使人告曰:“竇泰軍沒,人心恐動,宜速還。路險賊盛,拔身可也。”敖曹不忍棄眾,力戰(zhàn),全軍而還,以泉企、泉元禮自隨,泉仲遵以傷重不行。企私戒二子曰:“吾馀生無幾,汝曹才器足以立功。勿以吾在東,遂虧臣節(jié)。”元禮于路逃還。泉、杜雖皆為土豪,鄉(xiāng)人輕杜而重泉。元禮、仲遵陰結(jié)豪右,襲窋,殺之,魏以元禮世襲洛州刺史。
二月,丁亥,上耕藉田。
己丑,以尚書左仆射何敬容為中權(quán)將軍,護軍將軍蕭淵藻為左仆射,右仆射謝舉為右光祿大夫。
魏槐里獲神璽,大赦。
二月,辛未,東魏遷七帝神主入新廟,大赦。
魏斛斯椿卒。夏,五月,魏以廣陵王欣為太宰,賀拔勝為太師。
六月,魏以扶風(fēng)王孚為太保,梁景睿為太傅,廣平王贊為太尉,開府儀同三司武川王盟為司空。
東魏丞相歡游汾陽之天池,得奇石,隱起成文曰“六王三川”。以問行臺郎中陽休之,對曰:“六者,大王之字;王者,當(dāng)王天下。河、洛、伊為三川,涇、渭、洛亦為三川。大王若受天命,終應(yīng)奄有關(guān)、洛?!睔g曰:“世人無事常言我反,況聞此乎!慎勿妄言!”休之,固之子也。行臺郎中中山杜弼承間勸歡受禪,歡舉杖擊走之。
東魏遣兼散騎常侍李諧來聘,以吏部郎盧元明、通直侍郎李業(yè)興副之。諧,平之孫;元明,昶之子也。秋,七月,諧等至建康,上引見,與語,應(yīng)對如流。諧等出,上目送之,謂左右曰:“朕今日遇勍敵。卿輩嘗言北間全無人物,此等何自而來!”是時鄴下言風(fēng)流者,以諧及隴西李神俊、范陽盧元明、北海王元景、弘農(nóng)楊遵彥、清河崔贍為首。神俊名挺,寶之孫;元景名昕,憲之曾孫也;皆以字行。贍,凌之子也。
時南、北通好,務(wù)以俊乂相夸,銜命接客,必盡一時之選,無才地者不得與焉。每梁使至鄴,鄴下為之傾動,貴勝子弟盛飾聚觀,禮贈優(yōu)渥,館門成市。宴日,高澄常使左右覘之,一言制勝,澄為之拊掌。魏使至建康亦然。
獨孤信求還北,上許之。信父母皆在山東,上問信所適,信曰:“事君者不敢顧私親而懷貳心?!鄙弦詾榱x,禮送甚厚。信與楊忠皆至長安,上書謝罪。魏以信有定三荊之功,遷驃騎大將軍,加侍中、開府儀同三司,馀官爵如故。丞相泰愛楊忠之勇,留置帳下。
魏宇文深勸丞相泰取恒農(nóng)。八月,丁丑,泰帥李弼等十二將伐東魏,以北雍州刺史于謹(jǐn)為前鋒,攻盤豆,拔之。戊子,至恒農(nóng)。庚寅,拔之,擒東魏陜州刺史李徽伯,俘其戰(zhàn)士八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