辛丑,魏主北巡陰山。魏主既誅崔浩而悔之,會北部尚書宣城公李孝伯病篤,或傳已卒,魏主悼之曰:“李宣城可惜!”既而曰:“朕失言,崔司徒可惜,李宣城可哀!”孝伯,順之從父弟也,自浩之誅,軍國謀議皆出孝伯,寵眷亞于浩。
初,車師大帥車伊洛世服于魏,魏拜伊洛平西將軍,封前部王。伊洛將入朝,沮渠無諱斷其路,伊洛屢與無諱戰(zhàn),破之。無諱卒,弟安周奪其子乾壽兵,伊洛遣人說乾壽,乾壽遂帥其民五百馀家奔魏;伊洛又說李寶弟欽等五十馀人下之,皆送于魏。伊洛西擊焉耆,留其子歇守城。沮渠安周引柔然兵間道襲之,攻拔其城。歇走就伊洛,共收馀眾,保焉耆鎮(zhèn),遣使上書于魏主,言:“為沮渠氏所攻,首尾八年,百姓饑窮,無以自存。臣今棄國出奔,得免者才三分之一,已至焉耆東境,乞垂賑救!”魏主詔開焉耆倉以賑之。
吐谷渾王慕利延為魏所逼,上表求入保越巂,上許之;慕利延竟不至。
上欲伐魏,丹楊尹徐湛之、吏部尚書江湛、彭城太守王玄謨等并勸之;左軍將軍劉康祖以為“歲月已晚,請待明年。”上曰:“北方苦虜虐政,義徒并起。頓兵一周,沮向義之心,不可。”
太子步兵校尉沈慶之諫曰:“我步彼騎,其勢不敵。檀道濟(jì)再行無功,到彥之失利而返。今料王玄謨等,未逾兩將,六軍之盛,不過往時,恐重辱王師?!鄙显唬骸巴鯉熢偾瑒e自有由,道濟(jì)美寇自資,彥之中涂疾動。虜所恃者唯馬;今夏水浩汗,河道流通,泛舟北下,碻磝必走,滑臺小戍,易可覆拔??舜硕牵^谷吊民,虎牢、洛陽,自然不固。比及冬初,城守相接,虜馬過河,即成擒也?!睉c之又固陳不可。上使徐港之、江湛難之。慶之曰:“治國譬如治家,耕當(dāng)問奴,織當(dāng)訪婢。陛下今欲伐國,而與白面書生輩謀之,事何由濟(jì)!”上大笑。太子劭及護(hù)軍將軍蕭思話亦諫,上皆不從。
魏主聞上將北伐,復(fù)與上書曰:“彼此和好日久,而彼志無厭,誘我邊民。今春南巡,聊省我民,驅(qū)之使還。今聞彼欲自來,設(shè)能至中山及桑干川,隨意而行,來亦不迎,去亦不送。若厭其區(qū)宇者,可來平城居,我亦往揚(yáng)州,相與易。彼年已五十,未嘗出戶,雖自力而來,如三歲嬰兒,與我鮮卑生長馬上者果如何哉!更無馀物可以相與,今送獵馬十二匹并氈、藥等物。彼來道遠(yuǎn),馬力不足,可乘;或不服水土,藥可自療也?!?/p>
秋,七月,庚午,詔曰:“虜近雖摧挫,獸心靡革。比得河朔、秦、雍華戎表疏,歸訴困棘,跂望綏拯,潛相糾結(jié)以候王師;芮芮亦遣間使遠(yuǎn)輸誠款,誓為掎角;經(jīng)略之會,實(shí)在茲日??汕矊幩穼④娡跣儙浱硬奖N旧驊c之、鎮(zhèn)軍咨議參軍申坦水軍入河,受督于青、冀二州刺史蕭斌;太子左衛(wèi)率臧質(zhì)、驍騎將軍王方回徑造許、洛;徐、兗二州刺史武陵王駿、豫州刺史南平王鑠各勒所部,東西齊舉;梁、南、北秦三州刺史劉秀之震蕩汧、隴;太尉江夏王義恭出次彭城,為眾軍節(jié)度。”坦,鐘之曾孫也。
是時軍旅大起,王公、妃主及朝士、牧守,下至富民,各獻(xiàn)金帛、雜物以助國用。又以兵力不足,悉發(fā)青、冀、徐、豫、二兗六州三五民丁,倩使暫行,符到十日裝束;緣江五郡集廣陵,緣淮三郡集盱眙。又募中外有馬步眾藝武力之士應(yīng)科者,皆加厚賞。有司又奏軍用不充,揚(yáng)、南徐、兗、江四州富民家貲滿五十萬,僧尼滿二十萬,并四分借一,事息即還。
建武司馬申元吉引兵趨碻磝。乙亥,魏濟(jì)州刺史王買德棄城走。蕭斌遣將軍崔猛攻樂安,魏青州刺史張淮之亦棄城走。斌與沈慶之留守碻磝,使王玄謨進(jìn)圍滑臺。雍州刺史隨王誕遣中兵參軍柳元景、振威將軍尹顯祖、奮武將軍曾方平、建武將軍薛安都、略陽太守龐法起將兵出弘農(nóng)。后軍外兵參軍龐季明,年七十馀,自以關(guān)中豪右,請入長安招會夷、夏,誕許之;乃自貲谷入盧氏,盧氏民趙難納之。季明遂誘說士民,應(yīng)之者甚眾,安都等因之,自熊耳山出;元景引兵繼進(jìn)。豫州刺史南平王鑠遣中兵參軍胡盛之出汝南,梁坦出上蔡向長社。魏荊州刺史魯爽鎮(zhèn)長社,棄城走。爽,軌之子也。幢主王陽兒擊魏豫州刺史仆蘭,破之,仆蘭奔虎牢;鑠又遣安蠻司馬劉康祖將兵助坦,進(jìn)逼虎牢。
魏群臣初聞有宋師,言于魏主,請遣兵救緣河谷帛。魏主曰:“馬今未肥,天時尚熱,速出必?zé)o功。若兵來不止,且還陰山避之。國人本著羊皮褲,何用綿帛!展至十月,吾無憂矣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