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卷四十二）王劉張李彭盧列傳第二

白話《后漢書》　后漢書卷十二 王劉張李彭盧列傳第二


　?。ㄍ醪?劉永 張步 彭寵 盧芳）


　　◆王昌傳


　　王昌一名王郎，趙國邯鄲人。本來是個占卜、看相的人，對天文歷數(shù)有些研究，常以為河北有天子氣。這時趙繆王的兒子劉林喜愛術(shù)數(shù)，任俠行義于趙魏間，與豪強不法之徒多有相通，而王昌與之相親善。起初，王莽篡位時，長安中有自稱是成帝的兒子劉子輿的人，王莽將他殺了。王郎緣著這條線索詐稱自己是真子輿，說：“我母親本是成帝的歌女，有次下殿時突然仆倒，很快有一道黃氣從上下通過，過了半天才蘇醒過來，就這樣懷了孕住在館舍中，生子后趙后想謀害她，就用別人的嬰兒將他換了，因而保全了生命。子輿十二歲時，有一個識命的郎中叫李曼卿的將他帶到蜀中；十七歲時，到了丹陽；二十歲時，回到長安；輾轉(zhuǎn)往來于中山、燕趙之間，以等待天時的到來?！眲⒘值雀右苫?，就與趙國的大豪李育、張參等通謀，共同策劃擁立王郎。正好人們傳說赤眉將渡黃河，劉林等因此宣言赤眉當(dāng)至，立劉子輿看眾人的反應(yīng)，百姓多相信了。


　　更始元年(23)十二月，劉林等就率車騎數(shù)百，一早進(jìn)入邯鄲城，在王宮停下，立王郎為天子。劉林為丞相，李育為大司馬，張參為大將軍。分別派遣將帥，奪取幽州、冀州。移送檄文到州郡說：“詔令各州刺史、郡太守：我是孝成皇帝的兒子劉子輿。昔日遭趙氏的禍害，王莽篡漢后殺了假子輿，幸賴有知天命的人保護(hù)著我，得以從河濱脫身，銷聲匿跡于趙魏之間。王莽竊位，得罪于天，天命佑我漢室，所以派東郡太守翟義、嚴(yán)鄉(xiāng)侯劉信擁兵證討，出入于胡人、漢土之間。普天之下，率土之濱，知道我隱蔽在人間。南岳的諸劉，都是我的先驅(qū)。我仰觀天文，知天意要我在這里興起，于是以今月壬辰即位趙宮。祥氣熏蒸，應(yīng)時雨降。我聽說為國主的，兒子繼承父位，這是古今不變的法制。劉圣公不知我在，暫時做了皇帝。他們仗義興兵，都是幫我，都應(yīng)當(dāng)分封土地使他們的子孫都能享福。我已下令圣公及翟太守，快點與功臣們都到我這里來。有人懷疑刺史、二千石都是圣公所設(shè)置的，沒有看到我的沉滯和遭遇，有的不明去就，強壯者自恃其力，衰弱者惶恐疑惑?，F(xiàn)在平民百姓飽經(jīng)創(chuàng)痍，死傷恐怕已經(jīng)過半了，我感到很悲痛，所以派遣使者頒下詔書?！蓖趵煽吹桨傩账寄顫h朝，又有很多人說翟義還沒有死，所以說了這些假話以順從民望。于是趙國以北，遼東以西都望風(fēng)披靡。


　　第二年，光武從薊縣得到王郎的檄書，連忙趕到信都，發(fā)兵攻旁縣，又轉(zhuǎn)攻柏人，沒攻下。議論的人們以為圍攻柏人不如平定巨鹿，光武于是引兵到東北圍攻巨鹿。王郎太守王饒據(jù)城堅守，連攻數(shù)十日不克。耿純建議說：“久圍王饒，士眾疲敝，不如以大兵精銳，進(jìn)攻邯鄲。如殺了王郎，王饒就可以不戰(zhàn)而降了?！惫馕湟詾榇擞嬌鹾?，就留將軍鄧滿圍巨鹿，自率大軍進(jìn)攻邯鄲，屯兵于城郭北門。王郎數(shù)次出兵都失利，于是派遣其諫議大夫杜威持著符節(jié)向光武請降。杜威假稱王郎實在是成帝的親生子。光武說“：即使成帝復(fù)生，天下也不可得，何況是冒稱子輿的人呢！”杜威請求封其為萬戶侯。光武說：“能顧全他的生命就行了。”杜威說：“邯鄲雖然鄙小，但盡力固守，還可以堅持相當(dāng)時日，總不能君臣相率保全生命而已?！庇谑寝o去。光武急攻，二十余日，王郎少傅李立做了反間，打開城門迎接漢兵，于是攻拔邯鄲。王郎乘夜逃亡，走上了絕路，被追兵殺死。


　　◆劉永傳


　　劉永，梁郡睢陽人，梁孝王第八代孫。傳封爵到劉永的父親劉立。元始中，劉立與平帝外家衛(wèi)氏有往來，被王莽殺害。更始即位，劉永先到洛陽，被繼封為梁王，定都睢陽，劉永聽說更始政治混亂，于是據(jù)封邑起兵，以弟劉防為輔國大將軍，劉防弟劉少公為御史大夫，封魯王。于是招集諸豪杰沛人周建等，同時代為將帥，攻下濟(jì)陰、山陽、沛、楚、淮陽、汝南，共得二十八城。又派遣使者拜西防賊帥山陽佼強為橫行將軍。這時東海人董憲起兵占據(jù)了東海郡，而張步也平定了齊地。劉永遣使拜董憲為翼漢大將軍，拜張步為輔漢大將軍，與他們共同連兵，于是就割據(jù)了東方。后來更始失敗，劉永就自稱為天子。


　　建武二年(26)夏，光武派遣虎牙大將軍蓋延等討伐劉永。起初，陳留人蘇茂為更始討難將軍，與朱鮪等守洛陽。朱鮪既降了漢，蘇茂也歸命光武，光武就派蘇茂與蓋延共同攻劉永，軍中不和睦，蘇茂就造**，殺了淮陽太守，掠得了幾個縣，占據(jù)廣樂而向劉永稱臣。劉永以蘇茂為大司馬、淮陽王。蓋延于是圍攻睢陽，數(shù)月，攻下睢陽，劉永帶著家屬逃走虞縣。虞人造**，殺了劉永的母親及妻子兒女，劉永與部下數(shù)十人逃奔譙縣。蘇茂、佼強、周建合軍救劉永，被蓋延打敗，蘇茂奔還廣樂，佼強、周建跟從劉永走保湖陵。建武三年春季，劉永遣使立張步為齊王、董憲為海西王。光武于是派遣大司馬吳漢等圍蘇茂于廣樂，周建率部眾救蘇茂，蘇茂、周建都被打敗，棄廣樂城再返回湖陵，而睢陽人又反過來舉城迎接劉永。吳漢與蓋延等合軍圍住睢陽，城中糧盡，劉永與蘇茂、周建逃到贊阝縣。諸將追得急，劉永將慶吾斬劉永首級投降，慶吾被封為列侯。蘇茂、周建逃奔垂惠，共立劉永兒子劉紆為梁王。佼強逃回西防自保。


　　建武四年(28)秋，光武派遣捕虜將軍馬武、騎都尉王霸包圍劉紆、周建于垂惠，蘇茂率五校兵往救，劉紆、周建也出兵與馬武等交戰(zhàn)，不勝，而周建的侄子周誦造**，關(guān)閉城門抵抗。蘇茂、周建、劉紆都逃走，周建在路上死了，蘇茂逃奔到下邳與董憲合并，劉紆奔佼強。


　　建武五年，光武派遣驃騎大將軍杜茂攻佼強于西防，佼強與劉紆逃奔董憲。這時平狄將軍龐萌反叛，于是攻破蓋延，引兵與董憲聯(lián)和，自號東平王，屯兵在桃鄉(xiāng)的北面。龐萌，山陽人。起初亡命在下江兵中。更始即位，以他為冀州牧，令他率軍在尚書令謝躬的統(tǒng)帥下，共破王郎。謝躬失敗后，龐萌歸降。光武即位，以他為侍中。龐萌為人謙遜和順，甚得光武信愛。光武時常稱贊說“：可以托未成年的孤兒，寄一方使命的人，就是龐萌啊?！卑菟麨槠降覍④?，與蓋延共同攻擊董憲。


　　這時詔書只下達(dá)給了蓋延而未下達(dá)給龐萌，龐萌以為是蓋延說了他的壞話，自己懷疑，于是造**。光武聽了，大怒，就親自率軍討伐龐萌。光武寫信給諸將說“：我常以為龐萌是可以信賴的忠臣，將軍們不會笑我這句話嗎？龐萌這個老賊應(yīng)當(dāng)滅族。你們各自秣馬厲兵，會師睢陽！”董憲聽說光武自討龐萌，就與劉紆、蘇茂、佼強去下邳，回蘭陵，使蘇茂、佼強助龐萌，合兵三萬，急圍桃城。帝這時到了蒙，聽到消息，就把輜重留下，親自率領(lǐng)輕騎三千，步兵數(shù)萬，星夜兼程馳赴，隊伍駐在任城，離桃鄉(xiāng)六十里。一早，諸將請求進(jìn)軍，賊也率軍挑戰(zhàn)，帝不聽，于是休養(yǎng)士卒養(yǎng)精蓄銳，以挫敵之鋒芒。城中聽說帝到了，大家心情更加穩(wěn)固。這時吳漢等在東郡，帝派人馳召之。龐萌等于是全軍攻城，二十多天，部眾疲困而不能攻下，等到吳漢與諸將到來，就率眾軍進(jìn)桃城，光武帝親自搏戰(zhàn)，大破龐萌軍。龐萌、蘇茂、佼強乘夜棄輜重逃奔，董憲就與劉紆將所有的兵數(shù)萬人駐扎在昌慮，自己率精銳隊伍拒守新陽。帝先派遣吳漢將他擊破，董憲逃回昌慮。吳漢進(jìn)兵追擊，董憲恐懼，于是招誘五校余賊步騎數(shù)千人駐守建陽，離昌慮三十里。帝到蕃，離董憲所在百余里。諸將請求進(jìn)兵，帝不聽，知道五校缺糧當(dāng)退，命令各部堅壁以待其斃。不久，五校糧盡，果然退走。帝親臨，四面進(jìn)攻董憲，三天，再次大破憲軍，眾兵都奔散。帝遣吳漢追擊，佼強率眾投降，蘇茂奔張步，董憲及龐萌走入繒山縣。數(shù)日后，董憲的吏士聽說憲還在，又逐漸聚合起來，得數(shù)百騎，迎董憲進(jìn)入郯城。吳漢等再攻下郯城，董憲與龐萌逃到朐縣。劉紆不知逃歸何處，軍士高扈斬其首投降，梁地全部平定。吳漢進(jìn)圍朐縣。明年，城中糧盡，董憲、龐萌逃出，襲取贛榆?，樄I太守陳俊進(jìn)攻，董憲、龐萌逃入水澤之中。吳漢攻下朐城，其妻子兒女，盡被俘獲。董憲于是流涕向其將士們致謝說“：妻子兒女都被俘虜。唉！久苦諸卿了?！敝宦暑I(lǐng)數(shù)十騎乘夜逃走，想從小道歸降，而吳漢校尉韓湛追斬董憲于方輿，方輿人黔陵也斬了龐萌，都將首級送到洛陽。封韓湛為列侯，黔陵為關(guān)內(nèi)侯。


　　◆張步傳


　　張步字文公，瑯笽郡不其縣人。漢兵起來后，張步也聚眾數(shù)千，轉(zhuǎn)攻附近縣城，攻下了幾個城，自稱五威將軍，于是占據(jù)了瑯笽郡。更始派遣魏郡王閎為瑯笽太守，張步拒之，不得進(jìn)。王閎發(fā)檄文，曉諭官吏眾人投降，得到贛榆等六個縣，收了數(shù)千士兵，與張步交戰(zhàn)，不勝。這時梁王劉永自以為是更始所立，貪張步兵強，秉承更始旨意拜張步為輔漢大將軍、忠節(jié)侯，督察青州、徐州，讓他征伐那些不服從命令的人。張步貪其爵號，就接受了。就治理軍事于劇縣，以弟張弘為衛(wèi)將軍，以弘弟張?zhí)m為玄武大將軍，以蘭弟張壽為高密太守。派遣將領(lǐng)攻奪太山、東萊、城陽、膠東、北海、濟(jì)南、齊各郡，都攻下了。張步拓地漸廣，兵甲日盛。王閎害怕他的部下分散，于是到張步處相見，想以義理來誘導(dǎo)他。張步陳列大軍引見王閎，發(fā)怒說：“我張步有什么過錯，你以前為什么攻我那么厲害！”王閎按劍說“：太守奉朝廷命令，而你擁兵相拒，我攻討賊人而已，有什么厲害呢！”張步默然良久，離位跪拜謝罪，于是陳上音樂獻(xiàn)上美酒，待以上賓禮節(jié)。令王閎通掌郡事。


　　建武三年(27)，光武遣光祿大夫伏隆持符節(jié)到齊，拜張步為東萊太守。劉永聽說伏隆到了劇縣，就從馳道立張步為齊王，張步就殺了伏隆而接受劉永任命。這時帝正憂慮北面的漁陽，南與梁、楚從事，所以張步得以專心集中力量于齊地，占據(jù)了十二個郡。等到劉永死，張步想立劉永兒子劉紆為天子，自己為定漢公，設(shè)置百官。王閎勸諫說：“梁王因奉更始，所以山東多能歸順于他?，F(xiàn)在立他兒子為帝，大家就會產(chǎn)生懷疑。而且齊人多詐，應(yīng)當(dāng)詳細(xì)計議?！睆埐讲磐Ｖ?。


　　建武五年，張步聽說帝將攻他，就以其將費邑為濟(jì)南王，屯兵歷下。冬，建威大將軍耿..攻破并斬了費邑，進(jìn)軍攻拔臨淄。張步以為耿..兵少且遠(yuǎn)道而來，可以一舉而取勝，就率領(lǐng)他全部兵力攻耿..于臨淄。張步兵大敗，逃奔回劇縣。帝親自到劇縣。張步退保平壽，蘇茂率領(lǐng)萬余人來救。蘇茂批評張步說“：以南陽那樣的兵精，延岑那樣善戰(zhàn)，而耿..卻將他打敗趕走。大王怎么就攻他的營呢？既呼我來，為什么不等我呢？”張步說“：對不起，沒什么話可說?！钡塾谑桥汕彩拐吒鎻埐健⑻K茂，誰能斬對方來投降，就封誰為侯。張步于是斬蘇茂，派使者奉蘇茂首級投降。張步的三個弟弟各自縛到監(jiān)獄請罪，都受到赦免。封張步為安丘侯，后來與家屬居往洛陽。王閎也到劇縣投降。建武八年(32)夏，張步攜妻子逃奔臨淮，與弟張弘、張?zhí)m想招集他的舊部，乘船入海，瑯笽太守陳俊追擊并斬了他。王閎，是王莽叔父平阿侯王譚的兒子，哀帝時為中常侍。當(dāng)時受到寵幸的董賢為大司馬，寵愛貴盛，王閎屢次勸諫，違反旨意。哀帝臨死前，以璽綬付給董賢說“：不要隨便給人?！碑?dāng)時國家沒有嗣主，內(nèi)外恐懼，王閎向元后說明，請奪董賢璽綬；即帶劍至宣德后宮中門，舉手叱董賢說“：皇上崩駕，新君未立，你受厚恩，當(dāng)俯伏悲號哭泣，為什么久持璽綬以等待禍?zhǔn)碌絹砟?！”董賢知不交璽綬必死，不敢抗拒，于是跪著把璽綬交授給王閎。王閎將璽綬呈獻(xiàn)太后，朝廷對此甚為贊賞。后來王莽篡位，對王閎僭越疑忌，就外出為東郡太守。王閎害怕遭殺害，時常手里帶著毒藥。王莽失敗，漢兵興起，王閎獨完完整整以東郡三十余萬戶，歸降更始。


　　◆李憲傳


　　李憲，潁川許昌人。王莽時為廬江屬令。王莽末年，江賊王州公等起兵十余萬，攻掠郡縣，王莽以李憲為偏將軍，廬江連率，擊破王州公。王莽失敗，李憲據(jù)郡自守。更始元年，李憲自稱淮南王。


　　建武三年(27)，李憲更自立為天子，設(shè)置公卿百官，擁有九城，眾十余萬。


　　建武四年(28)秋，光武到壽春，派遣揚武將軍馬成等擊李憲，圍住廬江舒縣，到建武六年(30)正月，攻下舒縣。李憲逃走，其軍士帛意，追斬李憲而降，李憲的妻子都被殺。封帛意為漁浦侯。后來李憲的余黨諄于臨等還聚眾數(shù)千人，屯..山，攻殺安風(fēng)縣令。揚州牧歐陽歙派兵攻打不能勝，帝商議準(zhǔn)備前去討伐。廬江人陳眾為從事，告訴歐陽歙請求前去曉喻淳于臨來投降；陳眾于是乘單車，駕白馬，前往說服淳于臨終于歸降。..山人在陳眾生前就為他立了祠廟，稱呼他為“白馬陳從事”。


　　◆彭寵傳


　　彭寵字伯通，南陽郡宛縣人。父親彭宏，哀帝時是漁陽太守，容貌英偉，善飲能飯，在邊界上有威名。王莽居攝時，誅殺不歸附于他的人，彭宏與何武、鮑宣一起遇害。彭寵年少時是郡吏，王莽地皇年間，為大司空士，跟隨王邑到東抵拒漢軍。到了洛陽，聽說同母弟在漢軍中，害怕要殺他，就與鄉(xiāng)人吳漢逃亡到漁陽，歸于父親時的舊吏。更始立，派近侍韓鴻持符節(jié)到北州宣示，承帝令可以專行拜封二千石以下官職。韓鳴到薊，以彭寵、吳漢都是同鄉(xiāng)故舊，相見后很歡喜，隨即拜彭寵為偏將軍。代行漁陽太守職事，漢安樂縣縣令。光武鎮(zhèn)慰河北，到了薊，以書信招寵。寵準(zhǔn)備好了牛酒，準(zhǔn)備上謁。恰好王郎詐立，傳檄燕、趙，派遣將領(lǐng)掠取漁陽、上谷，急速發(fā)兵，北州的群眾多感疑惑，準(zhǔn)備從王郎。吳漢建議彭寵歸從光武，語在《吳漢傳》。恰好上谷太守耿況也派功曹寇恂到彭寵處，共同謀劃歸從光武。彭寵就發(fā)步騎三千人，以吳漢行長史，及都尉嚴(yán)宣、護(hù)軍蓋延、狐奴縣令王梁，與上谷軍合軍向南，跟及光武于廣阿。光武承帝令封彭寵為建忠侯，賜號大將軍。于是圍邯鄲，彭寵轉(zhuǎn)運糧食，前后不絕。王郎死，光武追擊銅馬，北至薊。彭寵上謁，自以為功勞大，期望甚高，光武接見他不能滿足要求，因此心懷不平。光武知道后，以此問幽州牧朱浮。朱浮回答說“：以前吳漢北發(fā)兵時，大王賜彭寵以所佩劍，又倚重他為北道主人。彭寵以為他來時你當(dāng)在小門握手迎他，與他交歡并坐?，F(xiàn)在不是這樣，所以他失望了?！敝旄∫蚨f：“王莽為宰衡時，甄豐旦夕進(jìn)府謀議，當(dāng)時的人說：‘夜半客，甄長伯’。王莽篡位后，甄豐意不平，終被誅死。”光武大笑，以為不至于到這種地步。光武即位后，吳漢、王梁，都是彭寵派去的人，都位列三公，而彭寵獨沒有加升，更加怏怏不得志。嘆道：“我的功勞應(yīng)當(dāng)封王，現(xiàn)在卻成這樣，陛下忘了我嗎？”這時北州破散，而漁陽略為完好，有舊日的鹽鐵官，彭寵轉(zhuǎn)而從事糧食貿(mào)易，積聚了不少珍寶，更加富強了。朱浮與寵不睦，多次誣陷構(gòu)害于他。


　　建武二年(26)春，帝下詔征召彭寵，彭寵意識到朱浮出賣了他，上書愿與朱浮同時受征。又與吳漢、蓋延等書信，極言朱浮怎樣誣枉了他，堅決要求同征。帝不許，彭寵更加自疑。而他的妻素來剛強，不堪抑制屈服，堅決勸彭寵不接受征召。彭寵又與平常所親信的官吏計議，都懷怨朱浮，沒有一個勸他應(yīng)召而去的。帝派遣彭寵堂弟子后蘭卿曉喻他，彭寵扣留了子后蘭卿，于是發(fā)兵造**，拜任了將帥，自己率領(lǐng)了兩萬人攻朱浮于薊，分兵掠取廣陽、上谷、右北平。又自以為與耿況都有重功，而恩賞都微薄，幾次派遣使者去誘說耿況，耿況不接受，經(jīng)常斬其使者。秋天，帝派游擊將軍鄧隆救薊。鄧隆屯兵潞南，朱浮屯兵雍奴，派遣官吏奏明情況。帝讀檄書，怒對使吏說：“兩營相距百里，其勢怎么能夠來得及救援？等到你回去，北軍必然失敗了?！迸韺櫣灰源筌娕R河以拒鄧隆，又另發(fā)輕騎三千襲擊其后，大破鄧隆軍。朱浮離得遠(yuǎn)，來不及援救，引軍退去。第二年春，彭寵就攻拔右北平、上谷數(shù)縣。派遣使者以美女和帶彩的絲織品賄賂匈奴，要與匈奴結(jié)好和親。匈奴單于使左南將軍七八千騎，往來為游兵以援助彭寵。又南結(jié)交張步及富平獲索各豪杰，都與他們相交為質(zhì)互相聯(lián)合。于是攻拔薊城，自立為燕王。彭寵的妻子幾次做惡夢，又多見怪變，卜筮及觀望氣數(shù)的人都說兵變當(dāng)從內(nèi)部發(fā)生。


　　彭寵懷疑子后蘭卿是從漢歸來的人質(zhì)，所以不相信，使他帶兵住在外面，不讓他與里面的人親近。


　　建武五年(29)春，彭寵齋戒，一人獨居便室。蒼頭子密等三人因彭寵睡著了，就將他共同縛住在床上，通告外面的官吏說：“大王齋禁，所有官吏都去休息?！庇衷p稱彭寵命令，教把奴婢都收拾綁縛起來，各置一處。又以彭寵之命呼其妻。妻入見，大驚。彭寵急忙呼叫說“：趕快為這幾位將軍辦理裝飾寶物?！庇谑莾杉遗S寵妻到內(nèi)室收取寶物，留下一家奴看守彭寵。彭寵對守奴說：“你這個小孩，我向來是很喜愛的，你是被子密所脅迫的。你解開我的繩索，我當(dāng)把女兒彭珠嫁給你為妻，家中財物都給你?！毙∨南虢饩人?，看戶外，見子密聽到了彭寵的話，就不敢解其繩索。于是收拾金玉衣物，到彭寵的住所裝好，備馬六匹，使妻縫兩個包裹。昏夜后，解開彭寵的手，命令他用親筆字條告訴城門將軍說“：現(xiàn)派遣子密等到子后蘭卿住所，快開門放他們出去，切莫稽留?！睂懞煤蠹磾嘏韺櫦捌淦薜念^，放置在囊中，立即持字條出城，因而拜謁光武。被封為不義侯。第二天清晨，..門緊閉不開，官屬們爬墻而入，看到彭寵尸體，大驚恐怖。其尚書韓立等共立彭寵兒子彭午為王，以子后蘭卿為將軍。國師韓利斬彭午首攜帶到征虜將軍祭遵處投降。彭寵的宗族都被夷滅。


　　◆盧芳傳


　　盧芳字君期，安定郡三水縣人，住在左谷中。王莽時，天下都思念漢德，盧芳于是詐稱自己是武帝的曾孫劉文伯。說曾祖母匈奴谷蠡渾邪王之姊為武帝皇后，生了三個兒子。遭了江充之亂，太子被殺，皇后獲罪死，中子次卿逃亡到長陵，小子回卿逃到了左谷?；魧④娏⒘舜吻?，迎回回卿?；厍洳怀?，因此住在左谷，生子孫卿，孫卿生子文伯。盧芳常用這些話欺騙迷惑安定之間。王莽末，就與三水屬國羌胡起兵。更始到長安，征盧芳為騎都尉，使他鎮(zhèn)定安撫安定以西。更始失敗后，三水的豪杰們共同計議，以盧芳是劉氏子孫，應(yīng)當(dāng)繼承宗廟，于是共立盧芳為上將軍、西平王，派遣使者與西羌、匈奴結(jié)交和親。單于說：“匈奴本與漢約為兄弟。后來匈奴衰弱了，呼韓邪單于歸順于漢，漢為其發(fā)兵加以保護(hù)，單于世世稱臣?，F(xiàn)在漢祚也中絕了，劉氏來歸我，我也當(dāng)立他，讓他尊事我。”于是使句林王率領(lǐng)數(shù)千騎迎接盧芳，盧芳與兄盧禽、弟盧程都到了匈奴。單于就立盧芳為漢帝。以盧程為中郎將，率領(lǐng)匈奴騎兵回到安定。起初，五原人李興、隨昱，朔方人田颯，代郡人石鮪、閔堪，各起兵自稱將軍。


　　建武四年，單于派遣無樓且渠王入五原塞，與李興等和親，告李興想立盧芳回漢地為漢帝。


　　建武五年(29)，李興、閔堪引兵到單于庭院迎接盧芳，一起入塞，定都九原縣。掠取了五原、朔方、云中、定襄、雁門五個郡。都設(shè)置了郡守縣令，與匈奴通兵，北部邊疆受到侵掠和苦難。


　　建武六年(30)，盧芳的將軍賈覽率領(lǐng)胡騎擊殺代郡太守劉興。盧芳后來以事誅殺了五原太守李興兄弟，這樣朔方太守田颯、云中太守橋扈恐懼，叛離盧芳，率全郡歸降，光武令他們?nèi)詾樵ぬ厝绻省：髞泶笏抉R吳漢、驃騎大將軍杜茂幾次攻擊盧芳，都沒有攻克。


　　建武十二年(36)，盧芳與賈覽共攻云中，久攻不下，其將領(lǐng)隨昱留守九原，想脅迫盧芳投降。盧芳知道他下面的人外附漢室，心腹從內(nèi)部離叛，于是拋棄輜重，與十多騎逃亡到匈奴，其部下都?xì)w附于隨昱。隨昱于是與使者程恂入京，光武帝拜隨昱為五原太守，封鐫胡侯，隨弟隨憲為武進(jìn)侯。


　　建武十六年(40)，盧芳再入居高柳縣，與閔堪兄閔林遣使請歸降。帝就立盧芳為代王，閔堪為代相，閔林為代太傅，賜繒二萬匹，令他與匈奴和平相處。盧芳上疏謝恩說：“臣盧芳托為先帝遺體，被棄在邊陲，漢朝社稷遭到王莽廢絕，這是劉氏子孫的憂慮，應(yīng)當(dāng)奮起共誅國賊，所以我西連羌戎，北懷匈奴。單于不忘舊德，權(quán)且立我以相救助。那時兵革并起，到處都是。臣非敢有所貪婪覬覦，只望能奉承宗廟，興立社稷，因而十多年來久僭漢帝號位，這是罪該萬死。陛下圣德高明，親自統(tǒng)率群賢，海內(nèi)歸服，恩惠及于遠(yuǎn)方。以親屬之故，赦免我的罪過，加以仁恩，封我為代王，令我守備北部邊疆。無以報答重責(zé)，希望必定能與匈奴和睦相處，以不辜負(fù)圣恩。謹(jǐn)奉獻(xiàn)天子玉璽，望到闕庭朝拜。”詔報盧芳于明年正月進(jìn)朝。這年冬天，盧芳入朝，南到昌平縣，有詔書止其行，令他明年再來。盧芳只得就地返回，憂郁恐懼，就再次背叛，與閔堪、閔林相攻連月。匈奴遣數(shù)百騎迎接盧芳及其妻子出塞。盧芳留在匈奴中十多年，病死。


　　史官評論說：傳稱“有盛德者百代不絕”，孔子說“：寬仁就得人心”，能得人心就百世不會被遺忘啊。我們看到在更始的時代，劉氏的遺恩余烈，英雄誰能抗拒得了呢！這樣就可以知道高祖、孝文的寬仁結(jié)于人心是何等的深了。周朝人思念邵公，因為邵公曾經(jīng)聽論于甘棠之下，對甘棠也不剪不伐，更何況是他的子孫呢？劉氏的得以中興，大概就是這個緣故啊。如王、劉、張、李、彭、盧之流，難道有為國者之深謀遠(yuǎn)慮嗎？他們不過是乘時擾攘，胡亂妄為而已，但正是附假劉氏宗室之名，能夠逞強時日，看他們的智略，本不足以使?jié)h高祖生畏而奮發(fā)他的英靈啊！